“不勉强。”裴云玠敛眸,下颌微扬,眉眼认真地道:“她们哪有我对阿萤上心。”
卫襄撑着下巴,望着他清俊的面容,一时怔然。
曲水河畔没什么人,从马车上下来,卫襄环视了一圈。
不远处是一座凉亭,旁侧的树荫下摆着几张桌案,大抵是供公子贵女们歇息。
曲水河绕京城而蜿蜒,潺潺流水声萦绕在耳边,扑面而来都是一股清凉之气。
侯府的侍从驻守在周遭,卫襄走了几步,才想起来裴云玠,她一回头,发现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,手里握着一只纸鸢。
还没等她询问,裴云玠就扬起手里的物什,温声道:“阿萤,我们去放纸鸢吧。”
卫襄垂眸看着那只乳燕模样的纸鸢,心里蠢蠢欲动,但仿佛有什么东西阻拦着她一样,她犹豫了好半晌,下定决心般地答应道:“好呀,正好今日起了风,可以放纸鸢。”
脱口而出的那一刻,有什么破土而出,让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。
裴云玠将线轴递到她手上,卫襄捏紧这一条细细的线,左右张望了下,指着一边道:“侯爷,我们去那边放纸鸢吧!”
今日来此是为了找回记忆,但总不能在曲水河畔干看着,卫襄捏着线轴,兴致勃勃地走到一处空地,想着幼时的她会不会也跟如今一样。
裴云玠在她身后不远处拿着纸鸢,眼眸含笑。
一旦玩耍起来,时辰便过得非常快。
到了傍晚,卫襄意犹未尽地停下脚步,裴云玠站在她身侧,抬手拭去她脸颊边滑落的汗珠,眼底掠过几分笑意:“阿萤,时候不早了,过几日我们再来这里。”
“也是。”卫襄抬袖沾了下额间的薄汗,慢悠悠地走回马车边。
今日她虽玩得尽兴,但却没有想起有关以前的丝毫,卫襄脚步不由慢下来。
她提着裙摆正要上马车时,耳边忽然听到一道破空声,卫襄还没反应过来,身后就猝然覆过来一具灼热的身躯。
“侯爷?!”
裴云玠的手臂紧紧抱着自己,卫襄神思滞了滞,听到他似乎闷哼了一声,她身子一僵,脑海里一片空白。
怎么回事!
变故骤然发生,守在周遭的侍卫纷纷拔剑肃穆以对,辞生拔腿跑过来,惊道:“侯爷!您中箭了!”
裴云玠高大的身躯朝她压来,卫襄踉跄了几步,勉强撑住他的身躯。
他中箭了?要不要紧?
听到辞生的话,她立马转过身,双手揽在裴云玠的后背,掌心触摸到了一片濡湿,卫襄脸色变得煞白:“侯爷!侯爷你还好吗!疼不疼?”
中箭怎么可能会不疼,卫襄真想拍自己的嘴,不会说话就别说!
裴云玠俯身,下巴压在她的肩窝,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,不想让她看到身后血腥的一切。
他轻声安抚她道:“阿萤,别害怕。”
光线昏黑,卫襄几乎陷进了裴云玠的怀抱里,周身都是他灼热的气息。
他高大的身躯挡在她身前,她看不到远处的情形,但只听耳边兵器相撞的铮鸣声她也知道来者不善。
到底是谁,光天化日,京城郊外,竟敢刺杀昭平侯?
不断有鲜血滴落在她的双手,温热的液体从她手背滑过,卫襄感觉双手滚烫无比,她咬紧下唇,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,嗫嚅着:“侯爷,怎么办,你的伤……”
裴云玠是为了保护她才中箭。
若不是为了保护她,以他的武功,肯定可以脱险。
卫襄眼眶湿润,今日本就是她提出要来曲水河畔的,却连累裴云玠受伤,他已经帮了自己很多了,她不想再拖他的后腿。
“阿萤,上马车。”裴云玠气息依旧平稳,手臂横在她的腰后,微微使力将她抱上车辕。
卫襄爬上马车,来不及想什么,连忙转身把他拉上来,“侯爷快上来。”
有箭支飞来,狠狠扎在裴云玠身侧,卫襄吓了一跳,仓促地推着裴云玠让他去车厢里,她回眸看了眼厮杀的情形。
刺客们穿着黑衣,头脸都被包住,只露出一双锋利的眼睛。
手持弓箭的刺客眯着眼,正是他持弓射来的一箭。
下一瞬,侯府侍卫拿着箭狠狠挥向他。锋利的剑刃划破他的衣袖,结实的小臂上赫然是一片青色的胎记。
仅是一晃眼。
裴云玠握住她的手腕:“阿萤,你要作甚?”
“我,总得有人驾马车吧。”刀剑铮鸣中,她的声音带了丝哭腔,却倔强地睁圆了双眸。
稀薄的月光下,她脸颊上的泪痕清晰可见。
裴云玠长眸微狭,攥着她的腕子将她拉进车厢,落下一句:“辞生。”
卫襄被他拉得猝不及防,迎头撞进他的胸膛,双手也不知道按在了哪里,急忙找了一处稳住自己的身形。
马车一晃,她的额头撞向裴云玠坚硬的胸膛,眼眶一时又溢出泪花。
卫襄抬起头,才发现裴云玠被自己压在地上,而她撑在他的腰侧,掌心抓着他的衣袍,马车一颠簸,扯得他领口微松,露出一大片混着血色的肌肤。
她的鼻间萦绕着阵阵血腥味,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一幕。
昏暗的车厢内,裴云玠手肘撑在地上,勾唇笑笑:
“阿萤,还不起来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