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侯爷,我从来不知你的画技这么精湛。”
裴云玠似是不解:“阿萤?”
在她面前还有什么好隐瞒的,卫襄望着他怔然的神情,拿起一旁的画卷展开,笑盈盈道:“喏,要不是我碰见了那个老婆婆,我都不知道侯爷为了找我费了这么多功夫。”
裴云玠目光落在画像上,脑中的弦骤然绷紧。
他捏紧了指骨。
卫襄将前几日碰见老妪的事情告诉了他。
她说完后,指腹隔着一小段距离落在画中人的脸庞上,越看越觉得喜欢,夸赞道:“侯爷,若是我不问你,你是不是还想瞒着我?这样的事情瞒着我作甚,我开心还来不及呢。”
只是这幅画像像是已经有了好几年,画纸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得脆弱,她这几日每每摊开画像的时候,都不敢太过用力。
若是有一幅新的就好了。
“侯爷,你什么时候有空,可以再为我做一幅画吗?”卫襄说完,蹭地抬起脑袋,期待的眼神看向他。
裴云玠不着痕迹敛去眼底的阴寒,霎时又恢复成往日在她面前的温润。
他微微笑道:“阿萤方才说什么?”
卫襄眨了下眼,方才一瞬她好像看到裴云玠眸色微变,但很快就恢复了。
她更是仔细地去观察裴云玠的神情,重复道:“侯爷,我说你可以再为我做一幅画吗?这幅画看起来这么脆弱,我真怕哪天翻看的时候不小心将它弄坏了。”
裴云玠神色不变:“自是可以的。只是最近我忙于处理惠州的事情,恐怕不得空。”
“这好说,”见他同意了,卫襄高兴道,“侯爷什么时候有空再画也不迟。”
桌下,裴云玠五指攥成拳,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凸起。
他将目光落在画像上,长睫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情绪。
他问道:“阿萤,这幅画可以给我吗?”
卫襄向他看去。
裴云玠一本正经地说道:“这幅画本就是因为我总见不到你,才决定画的,此后便一直带在身边。若非此次事故,它依旧会被我珍藏在侯府中。”
反正用不了多久裴云玠就会给她再画一幅新的,而这幅画在他身边呆得久了,说不定都有感情了,她这般横刀夺爱也不好。
卫襄思虑了一瞬就同意了,完全没想到画中人是她自己,她当然有保留这幅画的资格。
她将手里的画像递给他,还不忘叮嘱道:“侯爷,这幅画纸张脆弱,你翻看的时候也要小心。”
“我知道的,阿萤。”裴云玠接过画像。
*
裴云玠从厢房出来,手里攥着卷成筒的画像。
他拾阶而下,脸色阴沉得吓人。
走到客栈大堂,他对辞生低声说道:“阿萤所说的那个老妪,派几个人守在附近,若是见到他再来,切莫让人跑了。”
辞生很快就明白裴云玠说的“他”指的是谁,他拍了拍自己胸膛,一脸严肃:“侯爷放心,属下这就去挑几个得力的亲卫守在那里,他若是敢来,一定叫他有去无回!”
辞生说完正要转身离开时,裴云玠叫住他。
“侯爷,还有何事?”
裴云玠脸色更加阴沉,声音压低:“秘密寻一个画师来,别让阿萤知道。”
辞生一时没反应过来,但看到裴云玠手里的画像,愣了一瞬,脑海中形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。
自家的侯爷他当然清楚。
昭平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,却唯有一样是他的短处。
画工难登大雅。
既然这画中人是表姑娘,那么不管这幅画是谁画的,今日之后,这幅画,只能是侯爷所画。
辞生惊了一瞬,感觉自己猜准了侯爷的心思,行过礼后连忙退下去安排这些事情。
裴云玠漫不经心地展开画像,指腹按在卷头,骨节攥到泛白。
他长身玉立在客栈大堂的阴影处,浑身孤寂。
裴云玠站了良久,下颌紧绷,阴冷的目光缓缓扫向画中人。
画中的少女盈盈笑着,一双剔透的眼眸也不知在看向谁。
看向作画的人么。
他攥着画像的指节不过微微用力,纸张碎裂的声响就响起。
裴云玠嗤笑一声,垂下眼。
阿萤和那人之间的情谊,就如同这薄纸一般不堪一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