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襄期待的眼神看向裴云玠。
多相处?
让他给自己作画,不就是多相处。
这般简单。
裴云玠神色如常,慢条斯理地给她舀了茯苓粥,温柔道:“吃完饭先把汤药喝了。”
说完不等她露出失落的神色,接着说:“今日是最后一顿汤药,喝完就全好了,喝完后我给阿萤作画。”
“真的?侯爷你真是太好啦!”卫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,对不远处的空青说:“空青,快去把汤药拿来,我用完饭就喝药。”
裴云玠眸中露出笑意:“阿萤,莫急,慢慢吃。汤药且得熬一阵子,过会儿我亲自去瞧瞧。”
他眉目舒展开来,修长指骨搭在桌边,静静地看着她像小猫一样吃饭。
岁月静好。
他多希望可以停留在此刻。
卫襄埋头吃得很快,动作却依旧文雅,没过片刻,她抬起头,迫不及待地催促他:“侯爷,你快去看看汤药熬好了吗。”
裴云玠弯唇轻笑:“第一次见阿萤主动要喝药,往日都是哄着才乖乖喝药。”
他说的往日,是卫襄失去记忆的往日。
一听这话,卫襄仿佛能想象到,以前在这间屋子里,她生病后,裴云玠一边拿着黑乎乎的汤药,一边耐心哄她的情形。
卫襄嗓音中不禁带了几分羞恼:“侯爷快去吧。”
裴云玠不再逗她,站起身:“阿萤在此稍等,我马上就回来。”
卫襄在屋里等了一盏茶的功夫,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,紧接着辞生在门口一脸着急地说道:“表姑娘!侯爷的手烫伤了!”
她惊得差点没坐稳:“怎么回事?”
等不及听辞生说事情的经过,卫襄连忙往隔壁跑去。
因为他们一行人多,裴云玠将隔壁的院子也买了下来,熬药的炉子就在隔壁的厨房里正滚烫地烧着。
卫襄甫一进门,就见裴云玠屈起长腿坐在矮凳上,他的脚边是打翻的药炉,滚烫的汤药在地上还冒着泡。
而他的右手手背上,一片通红,起了许多小水泡,甚至细听还能听到滋滋的声响。
竟这般严重!
卫襄顿时大骇,羽睫颤抖,转头朝外大喊:“快拿药来!再将周大夫找来!”
她回头,几步走到他跟前,蹲下身子,下意识屏住了呼吸,抬起的手打着颤,不敢去碰他。
裴云玠却不怎么在意,将右手搁在膝头,温和地笑着:“都怪我,笨手笨脚的,摔了阿萤的药……”
他束起的墨发有几缕垂在胸前,低头时掠过脸侧,一副落寞的样子。
“汤药没了可以再熬,侯爷怎这么不小心,将手烫伤了受苦的可是自己。”卫襄想想还是觉得后怕,她面色有些发白,忍不住说了他一句。
说着说着她又沉默下来。
都什么情况了,他还惦记着汤药,一点也不为自己想想。
这么漂亮的手,以后可得留疤了。
卫襄咬着下唇,蹲在他右手边,目光落在他被烫伤的右手上。
他的手指很修长,手背上原先鼓着几条淡淡的青筋,而现在,手背上除了骇人的燎泡,再看不到什么。
好像自从她醒来,裴云玠几次三番受伤都是因为她。
卫襄眼眶微红,脑袋凑近他的伤手,双唇嘟起吹了吹,希望能缓解他的疼痛。
她哽咽问:“侯爷,很疼吧?”
少女细白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,柔软的身躯贴着他屈起的小腿,更要命的是她温热的呼吸不断喷洒在他的伤口处。
泛起痒意。
裴云玠喉咙干涩,他心跳如鼓,一时连手上的疼都感受不到。
周大夫很快就到了,看到裴云玠的伤口,摇头叹了一口气。
现在的年轻人,真是能折腾。
随即麻利地给裴云玠挑了水泡,治烫伤的药粉不要钱一样地洒在他的手背上。
卫襄站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,裴云玠淡然得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。
裴云玠举起缠得像粽子一样的右手,扯出一丝苦笑:“阿萤,抱歉,答应给你作画,我却要失约了。”
卫襄眸光微动,在他旁边坐下,看着他受伤的手,心中也不好受。
她说道:“作画什么时候都可以,侯爷当务之急是要将手上的伤养好。”
忽然有水珠砸在支摘窗上,闷热的夏日总算是落了些雨点,淅淅沥沥地顺着房顶的青瓦往下淌。
屋里一阵无言,卫襄双手叠在膝头,掐着指尖,闷声说:“侯爷陪着我来循州,短短几日,就受了这么多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