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凌树望着谢微,紧了紧身后的牌位,下一刻,两颗珍珠大小的美人泪便滑下他俊秀的脸颊。
皇后娘娘姿色非凡,美人垂泪,无论谁看见,心里都会狠狠一揪。
谢微不由得一愣,这视觉冲击力未免太强了些,他似乎一下子明白过来,为什么古代会有昏君为搏美人一笑,而烽火戏诸侯的存在了。
正迷糊着,就听见身边两个人整齐地咳了一咳,纷纷用略带指责意味的眼神看向他。
谢微有些疑惑,这两个人为什么没有被美色所迷?你们两个是圣僧吗?只有我是凡夫俗子?
办正事办正事。谢微在心中默念。
他道:“点灯。”
尹汉宁点好了两支蜡烛,又将屋外的灯笼抬了进来,整间小屋子便亮堂堂起来。他扯着张宜走出去,顺带关上了门。
然后蹲在窗户底下偷听。
张宜:......
小侍卫欲言又止,但是没拦。
许凌树足足掉了一炷香的眼泪,期间一直沉默,一个字也不讲。谢微怕他哭脱水,病上加病,又该如何是好?他四处找水,却发现这小屋子里,只有书柜和桌椅,其余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有,倒是整洁干净,想必,那些个不用见到皇帝的日子里,许凌树都是在这里过的。
尹汉宁在外头腿都蹲麻了,也没听见谁说一个字,等得焦头烂额。
张宜默默地,从角落翻出来一个矮矮的小木凳,掸了掸灰,放在他身边。
刚竖完,先前被张宜一掌打晕了的宫女悠悠转醒,一睁眼就看见了皇帝最宠信的尹舍人与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张侍卫长,吓得当场愣住,一个“你”字还没说完,又被张宜眼疾手快给打晕了。
尹汉宁为这利落准确的手法轻轻鼓掌。
等到皇后终于哽咽着停止了哭泣,青葱白玉般纤长的手指捏着一块小巧玲珑的手绢,在自己眼下轻轻抹去泪珠。他虽是男子,但身形消瘦,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书卷气息,瞧上去清俊极了。
谢微挪开眼,叹了一口气,拿起桌上的一盏油灯,凑过去在皇后的脸上照了照,除却那微肿却依旧风韵无比的双目外,瞧见的就是比自己还要健康几分的脸色。
皇帝又叹了一口气。
许凌树立刻跪在他身前,抽泣道:“千错万错,都是臣妾的错,事已至此,臣妾唯有一死!”
他站起身子,怀着必死的心,闭着眼睛往墙头上撞,那股狠劲儿险些让谢微都扯不回来,费了半天力气,才把寻死的人拖回椅子边。
许凌树又垂头小声哭泣起来。
谢微无奈:“行了行了,城墙都要哭倒了。”
他依稀记得,许凌树是个颇有才气的文人,小时候常听长辈夸他,那才华横溢的好名声,甚至压尹汉宁一头。若不是被昏了头的先帝选中,非要他进宫,许凌树定能在官场闯出一片天地,说不定日后名垂青史呢。可惜他一进后宫,就变成只会哭哭啼啼的弱男子,眼睛哭瞎了如何是好?宫里还没有培养出导盲犬。
许凌树只得将眼泪忍回去。
“朕这对你不好吗?”
“陛下待臣妾极好。”
“你要什么,朕都给,你想见家人,朕也准。”
许凌树低垂着头,弱弱道:“......都是臣妾的不是。”
谢微越想,心里怨气越重,说着说着还有些委屈:“你装病足足三年,我怕把病过给你,从来不见你,太医院里一大半的太医都分给你。没成想,你却在宫里憋了个大的。”
许凌树的头低得更狠了。
谢微见那牌位还被皇后死死护在身后,他想偷摸瞧一眼都不行,好像这是许凌树的命根子一样。
他揉揉眉心,最终还是叹出了那口怨夫气:“说句不好听的,人都死了,朕看一眼,又不会把他怎么样。”
许凌树犹豫再三,还是缓缓从背后拿出那块宝贝一样的牌位,递给谢微。
谢微接过,瞧上面刻着的大字。
供奉先夫谢元之灵位。
谢微的脑子宕机了一刻。
谢元,是已故太子皇兄的尊姓大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