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好逑在朱允炆的侍卫陪同下一路奔波到镇江府,等到坐上去苏州府的船,她便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。
一股从未有过的孤独凄凉感袭来,夏好逑隐忍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。既然最终落得这样的结局,当初为何要穿越到东宫,倒不如直接穿到还是平民的顾遥儿身上,也不用在享受了东宫锦衣玉食后落魄至此,也不用在对朱允炆用情之后却还要与他分离。
船驶到长洲的码头,夏好逑下船上岸,看到了与皇城全然不同的景象,码头上人来人往,衣着破旧的搬运工们肩扛手提,忙碌地装卸着货物;不远处衣着朴素的妇女们在码头边淘米洗菜、洗衣服,不时注意着在一旁嬉戏玩耍的孩子;附近的街道狭窄而拥挤,店铺林立。所有人都各自忙碌着,没有人注意到来自东宫的夏好逑,只因平民百姓有自己更在意的事情。
江南已属富庶之地,但与皇城相比还是差距甚远,夏好逑回想起来,自己几乎从未感受过这个时代老百姓的生活,总以为荣华富贵才是常态,自己最担心的也不过是有朝一日失去东宫荫蔽,殊不知这天下还有数不尽的人仅仅是为了生计便要吃无数的苦。
王侯将相,贩夫走卒,皆是人生。
现在,夏好逑成了他们的一员,行囊里的盘缠越来越少,她总要想个办法活下去,可是自己身无一技之长,唯一比别人强的历史知识,在民间也没有用武之地。她一边焦虑一边沿着河道向前走,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顾遥儿的家乡云溪镇。这个镇是长洲县较为偏远的乡镇,这里的人们一般靠耕种和养殖鱼虾为生,大多数人生活过得拮据简朴。
夏好逑走到小路的尽头,左边有一条幽静的小巷。她向小巷深处走去,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发现一座破旧的小院,夏好逑旅途劳累,也顾不得这房子是否安全,抬手敲响了院子的门。
开门的是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妇人,她至少已有七八十岁,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,她的白发如霜,弓着背,手中拄着一根破旧的拐杖,身穿一件褪色的粗布衣裳,补丁层层叠叠,衣角在风中轻轻摆动。老妇人虽然衣着破旧,举手投足却显得优雅,见到夏好逑也一点不怯,反而露出温柔的笑容,有礼地将夏好逑带入屋子。
这个小院虽然破旧,却比一般人家大一些,看得出以前至少也是个小富之家,院门上朱红色的漆面剥落,露出斑驳的原木底色。花园杂草丛生,却能想象得出昔日的繁花似锦,小径上的石板破碎多处,缝隙间长出了顽强的野草。门窗油漆剥落,雕花的窗棂也失去了往日的精致。几间房屋的墙壁脱落严重,露出里面的土坯,进入老妇人住的屋子阴暗潮湿,夏好逑闻到一股明显的霉味。
夏好逑原本想在小院歇个脚,吃点东西填填肚子,却没想到面前这个妇人好像比自己更加落魄,于是只轻啜了几口老妇人盛给她的薄粥。
“老奶奶,您一个人住在这里吗?家中还有别人吗?”
老夫妇轻轻摇头:“自从儿子死后,我一个人在这住了几十年了。当年他跟随了张士诚,当今圣上破平江城时,我儿子被杀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