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狗丢了活,这几天都在家里。
那些人都以为他是偷了东西被辞退的,都不想要他,即使二狗再三保证,他们还是摆摆手,摇头拒绝了他的恳求。
为了赔那个镯子,父母仅剩一点的积蓄全花了出来,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,连零头都没有凑到。
李掌柜装着好心没有再让他们去凑,只是拿走了那个装着钱的布袋子,他将那袋子握在手里捏了捏,干瘪的一片。
里面是父母全部的积蓄。
二狗从山上摘了野菜回来,放在盆子里洗净,现在天寒,那家铺子关了门,母亲就又换了一个活计,父亲仍然沉默地编着那些竹篓,手被冻得通红。
家里比原先看起来更穷了。
青子在那屋睡觉,被子很薄,她在里面蜷成一团。
自从家里的条件愈发的差了下来后,父亲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少,往往就是一个人沉默地坐在那里编着,编好后将它们收拢起来交给东家,得了几个铜板回来,当天的任务完成后,就坐在凳子上发呆。
母亲下工回来,有时候会带一大堆路上捡的菜叶。
她的工钱十日一结,如果实在避免不了购入东西,家里没有余钱的话,就只好暂赊着,邻里乡亲都知道她的为人,也就没有过多的为难。
翠兰见二狗在那儿筛干蔬菜,蹲在一旁将一些好的菜叶挑出来放到盆里,又见大壮仍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,没好气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休息会儿,一天了,叫青子起来,下午睡多了,晚上就又不困了。”
翠兰干的活很重,往往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的,她一个女子,即使力气再大,终究还是在体力上吃了亏。不过好在东家是个实在人,有心照顾,有时也会多给两三个铜板。
她坐在热乎乎的炕上揉着自己的腿,大壮坐在旁边给她按腰。
——
这几日难得放晴。
村子里的老人家见到久违的阳光,就搬着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。到处是耀眼的白,不时地能看到冰檐从房梁上跌落,破碎地摔成几块。
青子满山村的乱跑,她性子活脱,往往回来的时候捧上一堆山野小花。不过她手法确实不咋地,有的花瓣被死死地压在下面,浸成深色,汁水洒了一手。
二狗将被子搭在绳上去晒。
他刚洗完衣服,隔隔壁家大婶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喊他道,“二娃子,你娘在路上跌了跤,看起来摔得不轻。大壮过去了,你快请个郎中看看,可别落下了什么病根。”
他在大婶刚开口的时候心就是一慌,就拜托大婶看着些他妹妹,连忙顺着路线找了过去。
翠兰确实摔得不轻。
今日下工太累,她坐在那儿歇了一会儿,就准备去市场看有没有什么处理的便宜菜。和她同来的早就走了,她收拾好桌子,关了门就往南面去。
下雪不冷化雪冷,加上天寒,路面上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,她在路过一个街口时有一辆马车从身旁擦着过去,她一时受了惊吓,重重地摔在地上,半天也没能爬起来。
她穿的少,寒气入骨,只觉得腰部以下冷的吓人。
后来在外面待的时间太长,大壮有些担心就找了过来,正看到翠兰坐在路的一侧,身下全是水。
郎中按了按她的骨头,开了几服药,让她这段时间躺在床上休息不要乱动,也许能够恢复个几成。
她的腰部磨损严重,伤到了骨头,需要静养。
接过方子,二狗谢过大夫,将人送到门外并付了诊金,回屋的时候正看到娘趴在床上,脸疼的发白。
他鼻子一酸。
忽然觉得,这几天他见到的哭泣次数,要比以往都多。
家里断了顶梁柱,爹攒的那几个铜板不久就快花完了。做什么都要钱,娘隔两三天就要买药,老郎中见他们家穷,开的都是最便宜的,可还是抵不住如同流水一样的消耗。
进进出出间,鼻端闻到的都是苦涩的药味。
水泥坊的东家来了信,给了一笔慰问费用,让娘好好的养伤,却没有再提开工的要求。青子像是感觉到了不安,整天就坐在翠兰的床头,安安静静的待着。
她比原来更瘦了,小脸蜡黄,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,胳膊摸上去硌得慌。
二狗走上前去,摸了摸她的脑袋。青子将头枕在二狗的腿上,无声地发着呆。
——
家里一干二净,什么也没有了。
二狗走在街上,看着人来人往的集市,口袋里一个铜板也没有。他走到一个小店门口停下,里面人很少,那些菜放在外面都蔫儿了,不知道会不会被处理掉。
见有人来,那掌柜很热情的走到他面前询问道,“小伙子,来吃饭的?来来来去里面,人不是很多,正好有空位置。”
店里的大厨正在向外看,见掌柜对他做了一个手势,就又去后面忙活去了。
二狗站在外面没有进去,只是抿着唇,两手无措地搅在一起,犹豫了几秒,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,“这门口的菜,还要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