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艾仔细地为自己上妆。

因为穷，也为了多攒一点钱，她的茅草屋里没有一面哪怕最小的镜子。用木盆装上一盆水，就同时起到镜子和梳洗的作用了。

生活贫困，自己的父母因疯狗病早逝，只留下自己孤单一人靠收夜香过活，小艾仍觉得自己还算满足。

因为她是一个不知为何逃过了孟婆汤，重新转世为人的幸运儿。

想到前世的痛苦纠葛，小艾心烦意乱，抬手拨乱水面。

原因无他，只因为水面上倒影的是一张连话本都描写不出来的，倾国倾城的面容。

明明父母宗族完全不同，自己却长得和前世一模一样。

小时候小艾的父亲还因为女儿的玉雪可爱开心，后来年岁渐长，一天比一天忧虑。四岁之后，干脆借口体弱，直到父亲去世，再没让她见过外人。

就是没念过书的他也明白，贫困人家的女儿，要是拥有过盛的美貌，只会为自己带来灾祸。

更何况曾经亲身经历过的小艾自己呢。

她深恨前世，转世之后，干脆利落抛弃了前世的名字，就以新父母起的名字——小艾，彻彻底底重新活过。

她已经再不想过身不由己、毫无自由的日子了。

小艾收敛思绪，凝视着恢复平静的水面。

她继续在脸上涂抹姜黄色的药汁，收夜香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，就算她分出精力，特意把自己晒黑，赶上几个阴雨天，或是秋冬这种日头不够烈的季节，肌肤就又会变得白皙。

小艾索性配了药汁，每天梳洗后，将自己露在外面的脸、脖子和手都涂得焦黄。外人看见，只觉得狼女又犯了什么病，递马桶给她收夜香时，恨不得那个棍子远远挑给她。

这倒是意外之喜。

涂完药汁，她又拿起一管炭，将秀丽的眉画得扭曲凌乱，又在脸颊和挺直小巧的鼻子上点上麻子......

桌上的工具用了一个遍，小艾再对镜看了看，和自己平时的样子一样，方才满意地停了手。

小艾起身在箱子里拿出一件半新不旧的衣裳——这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，昨天特意浆洗熏香过——换上。

在院子里泼掉盆里的残水，锁上院门，小艾整理了一下自己垂在胸前的长发，半羞涩半紧张地出发了。

这一世，小艾还是胎儿的时候，她的母亲就得了疯犬病，举止疯癫。父亲便带着深爱的妻子，远离人群，在城外的百鬼竹林旁围了一个小院居住。

父母离世之后，小艾舍不得和父母共同生活的这间小屋，考虑到众人惧怕百鬼竹林的传说，自己又是被人避之不及的狼女，就继续住在了这里。

这片山林，哪怕是猎户，不是到走投无路的境地都不会来的。

小艾走在幽暗的森林里，却只觉得比前世的皇家园林还要美丽百倍。她步履轻快，转瞬就进了城。

城里人多，看向小艾的嫌恶目光也多了起来。

小艾垂下头，贴着墙根躲着人走。还没走出几步，只觉肩膀处一股重力，让她跌倒在地。

“这不是狼女吗？”高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

说话的是几个泼皮，每日寻衅滋事。其他人虽然嫌恶小艾，也只不过是带着孩子远远避开，或者不做她的生意。只有这几个破皮，每每遇见都很麻烦。

小艾不作理睬，默默从地上爬起来，来不及迈出一步，就又被重重推了一下。这回她有了防备，只是往后倒退几步，撞在墙上。

“大爷问你话，怎么不回答？”

“该不会是又想要去害谁吧。哈哈哈哈哈”

“今天大爷们就做一回英雄，为民除害！”

为首的倒还顾忌狼女，不愿意靠近小艾，带着他们捡起石头冲着她扔去。

不少人从远处往这儿看，几个泼皮更加兴奋了，还有不少在这边玩耍的小孩，也捡起石头有样学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