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水穷接着道:“这火可不是寻常明火,而是凤凰一族才能放出的神火,”他扭头看向祁之逸,“就那些老匹夫,手里要有凤凰鸟,或是生前为凤凰的,还不早飞上天去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?而且他们也不可能有,手底下一个个废物,能有这种奇鬼才有怪了。”
祁之逸却倏然问道:“这鬼生前会是凤凰一族的吗?”
祁水穷摇头否认,“不,如果生前是凤凰一族,那这鬼火内的神火便不会这么淡。再说,就算他生前当真是什么凤凰鸟,死了照样是我冥界的鬼,也得来我冥界排队轮回。怕只怕……”
“怕只怕这鬼生前不是凤凰鬼火却能沾上神火。”祁之逸接过话答。
祁水穷道:“嗯。若生前真是凤凰,现下惹事动手罚了便是。”
这世间万物,要么生要么死,若是死,成了鬼便脱离了原来的族群,犯错自由冥界看管责罚,外人插不得手。
可那鬼生前不是凤凰,鬼火里却能染上神火,要么是其与凤凰有牵扯,要么是有哪儿来的凤凰借着鬼害人。前者倒是无惧,可若是后者,那便不止是杀人这么简单的了。
杀人自己不沾血,反倒借着冥界的鬼动手,偏偏闹的事大。若那人真有别的目的,恐怕就是要这三界大乱!
可若当真要陷害,应当不至于蠢到残留的凤凰火也不收回去吧。
思虑片刻,祁水穷道:“就是要这三界大乱也是个蠢的,走吧,大不了找着那傻鸟揍他一顿就老实了。”
祁之逸:“……”
祁水穷瞥他一眼,“怎么了?”话虽是问,却没等对方答话,自顾自继续说道:“要真是有凤凰借鬼杀人,可不就是个蠢的嘛,杀了人也不知道抹去自己的踪迹,就这蠢法,我不揍他一顿他早晚也得挨一顿。”
之逸无语,之逸假笑,之逸应声,“嗯,你开心就好。”
他二人很快又揭过这个话题,顺着村中残留的一点鬼气找到一处山洞。
这山洞离村不远,过了一片树林便能找着。只是情况有些出乎意料。
这山洞外竟是种着一小片地!
“恶鬼应当不会去种地吧。”祁水穷严重怀疑自己寻鬼的能力,可话说回来又觉着不可能。我好歹也是冥界的尊主,总不至于找只鬼也能找错吧?
他愣神之际,山洞内忽而窜出一团黑雾,煤球似的,直往祁水穷的方向冲。他察觉了,却没动弹,就看着那煤球冲着自己来。
“铛!”一声,那煤球与剑面碰撞,被震飞数米远,又“砰!”一声,重重砸在山石上,一团煤球就嵌在中间。煤球动动身体,滚轮到地上,又化作一个素衣披身的俊俏男子。
他目光凶狠,死死盯着祁之逸身后的人,“那些人猎杀妖族你们不管,怎么我杀了他们你们就又要管了?你们这些所谓仙人,还真是只会看人脸色行事啊。”
他说的凶狠,话里带着嘲讽,只是他嘲讽的那人压根没答他这对错人的泄愤,仔细打量一番这鬼,忽而又回他的话,“仙人看人脸色行事,关我一只鬼什么事?”
那煤球倏然呆住,狐疑地看他,“你是鬼?”
他瞧这人,哦不,是这鬼,怎么也不像是只鬼啊,看上去就是一身仙气,鬼气甚的,他是当真没有发现丝毫,反倒若有似无一点仙气。
煤球紧了脸色,嫌恶般开口,“你说你是鬼你就是鬼?鬼气分毫未沾,倒是沾着仙气。你们这些仙人,如今也得靠着这些不入流的伎俩捉鬼了吗?”
祁水穷猝然皱眉,这傻鬼怎的竟往他伤口上撒盐呢?是他不想带鬼气吗?是吗是吗?不是!他一个魂都不全的半灭鬼,哪来这么多鬼气自证身份?他心底嘀咕,面上却不显其他。
“他们用不用我不知道,倒是你这次惹的祸,是当真够上界指人下来捉你了,”祁水穷双手抱胸,眼睛直直盯着煤球,问他,“若我当真是鬼呢?你觉得冥界有那只鬼敢戴我这面具?”
他是真累了,为了方便对方认出自己,还特地将面具擦的锃亮反光,怎得还是认不出呢?
他心中再多吐槽,那煤球却变了脸色。
银狐面,青素长衫,为鬼却形貌似仙人,身侧一名黑衣的带刀随从,时刻板着一张脸。还真是照着尊主的排场来的!
“扑通”一声,煤球利落的双膝跪下,双手交叠,额头抵手触地:“尊主!”
……
空气静的可怕,祁水穷没想到煤球会这么跪,双膝跪,还是磕头的,还跪的这么利索,磕的这么利落。
煤球却不甚在意这些,凡事先磕为敬,他认出了这人是自家尊主,那便不会再放肆,至于这下跪叫人的奇葩法子,他自己倒是不觉着奇葩。冥界那几位自命清高的长老,哪个不是让底层的鬼这么磕头的?
祁水穷干笑两声,继而整理措辞,道:“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磕,我这不用下跪什么的。”不用下跪,便不说什么磕头。
煤球闻言愕然抬起头,还僵硬跪在地上。祁水穷实在瞧不下去,抬抬手,地上跪着的鬼便直起了身,“有话站着说,跪着怪渗人的。”
煤球结结巴巴应下,却又听见祁水穷道:“现在说说,那只凤凰在哪?”说完他才后悔,自己应当真是被煤球方才的动作吓懵了,竟问出这种话。若煤球当真被凤凰借刀,要么控制要么借口接近,哪儿会暴露自己的凤凰真身?
果真,那煤球讷着脸不吭声,似乎是真的不知。
恰逢时机,山洞内传来响动,女声从洞中传来,“阿溯?”因着是在洞中,有细微的回音,又有些空灵。
洞中是泥土,四处散落着枝桠,“咔嚓”一声,当是洞中的女子出来踩着树枝。原本还讷着脸的煤球立马小跑着过去,扶着从洞中走出的女子。
那女子穿的朴素,长发披散,面上未施粉黛,倒是看着温婉可人,可那眼球却是白花花的,竟是个盲女!
女子握着煤球的手,又喊了声阿溯,叫的便是煤球,她问:“来了人吗?”
阿溯道:“嗯,别担心,不会有事的。”说罢转身看向祁水穷,又要跪下,被阻止,未果,便躬身道:“尊主,您说的什么凤凰小的实在不知。那村中的人皆是小的一人之过,还望尊主莫要牵责他人,小的甘愿受罚。”
祁水穷没看他,却是看着他身侧之人的一双盲目,旋即转身一挥手,道:“先回。带上她。”言罢面前便是一扇鬼门。
等姗姗来迟的纪云起二人到山洞外,这里早已鬼去洞空。陆渊北挑着树枝逗弄地里菜上的毛虫,忽而问道:“你确定是这吗?”他左看右看,愣是没见着一个鬼影,“这什么也没有啊,就一堆被虫啃的白菜。”
纪云起摇头否认,“不,有人,不过刚走了。”他视线落在方才鬼门立着的地方,那还有一丝鬼气。陆渊北满脑子发懵,看着人一动不动,却是纪云起道回了,他这才起身问人:“这就走了?不捉鬼了?”
纪云起摇头道:“不捉了,”他倒是想捉,可鬼都被主子逮走了,他上哪儿捉去?“回去向仙帝复命吧,这鬼是捉不成了。”
他余光瞥见山石上的凹陷,心下震惊,嘴上也只道:“那些人也是罪有应得。且这世间杀人的事也不少,该罚的都没罚,反倒追着一个不该罚的打,岂不刻意为之招人恨吗?”
陆渊北心思不在这上面,戳着毛虫应下,模样倒像是八九岁的小娃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