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在此之前,我有许多顾虑,可仅仅是这半天功夫的相处,又觉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。”
见到江父挑开话题,楚衡反到松了口气,他斟酌着开口,“仙乐坊那次他伤到头,便离开了。之所以坦白,一是我没有他过去的记忆;二来,您有权利知道这些。”
江父闻此,悄然落泪。
他有预感的,这几个月的梦里,他已经失去那个孩子很多次了,直到听到他被打伤差点失了命。
那晚梦中,他说要找个人代替他照顾自己,便一去不回,此后再也没出现过在梦中。
今早见到楚衡的第一眼,他就知道梦里的一切,都是真的。
那个孩子终究还是选择一个人离开。
过了好一会儿,江父擦干泪,语气轻松中带着无尽哀愁:“那样也好,他一直都想摆脱这里,我身份低微又护不住他,这十几年来,让他吃尽苦头,一日日变得消沉低迷,如今离开了,也不失为一桩好事。”
楚衡静静听着,没打断他。
“这样说起来,我还要谢谢你,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。”
江父神色温柔看着他,“以后要有什么事,就来找我。”
见他真的想得开这些,楚衡点头应允。
“好,日后我会定期来看你。”
“这个给你,我看院中简陋,这些你留着傍身,我在外面开了个铺子,维持府中日常开销没问题。”
楚衡将从老七那里收的票子拿了出来。
江父看着手里的银票微微发愣,随即困惑道,“生意这么好?”
“这是老七送的,尽管拿着花。”
江氏怔了下,神色之间颇为顾忌:“贵妃如今风头正盛,老二和老七本就受宠,自是行事嚣张,不过这前朝后宫之中,事无永久,你不可莽撞,在外万事小心……”
江氏絮絮叨叨说了很多,等他猛然反应过来,赶紧收了话,深怕自己说得太多。
看出他眼中的小心翼翼,楚衡温声安抚:“好,我会注意,你在宫里也要保护好自己。”
听到这话,江侍君呆滞了一秒,语气错乱,“好,嗯,我知道的,你不用担心,我身份卑微,平日里没人会注意到我。”
听到这些贴己话,楚衡大概摸清了江氏的性子,亦深知他在这深宫之中,必然吃尽苦头、忍气吞色、俯首做小,才能将自己的孩子带长大。
所以原主那般极度自卑与自负自大的心理也解释得通。
踏着交相辉映的晚霞,看着远处宫墙之上低飞盘旋的鸟雀忽远忽近。
楚衡有片刻的恍惚,他都来好几个月了。
这次老天给的人生副本,除了开局差点祭天外,其他的还真没得说。
这边楚衡心情放松地出了宫门,而刚进门就被训了一顿的楚傲白如坐针毡。
高坐上,雍容华贵的女人眉心紧锁,熟悉的人都知道,她如今心情不好。
“不可能!”楚傲白猛地站起来,双手紧握,一双眼里都是不甘和抗拒。
“我绝不可能娶顾云深。”
揉着太阳穴的贵妃,眼中烦躁,语气里更是毫无遮掩的迁怒,“让你娶你就娶,你能不能消停点儿?”
“让我娶他——顾云深?”楚傲白眼底除了不可思议,还有更多未能宣之于口的复杂。
只要不是他,这建阳城谁都好。
这皇城世家谁会不知道,可是面前的人,不知道。
明明他们该是最熟悉彼此的母子,可母亲偏要往自己心上扎。
楚傲白苦笑,声音嘶哑:“为什么是我?”
砰——精致白皙的手拍在桌上。眼底不耐翻滚,女人语气尖锐:“不是你,是谁?”
“你看看你在建阳城的名声?你能不能消停点儿?像你哥学学!”
“娘娘,别生气。”
“七殿下……”
“殿下,娘娘也是为你好。”
也是,不是他,还能是他的好二哥?
楚傲白冷眼看着赶紧上前给自家母妃按摩舒气的侍女。
边上一个劲给他眼色的管事姑姑。
苦口婆心劝阻着他的奶娘。
真刺眼啊!从什么时候开始,只要遇到这样的事,这样的场景就会如期上演,直到他一步步妥协、一次次答应。
从始至终,无一例外。
震惊、反感、心寒,楚傲白面色平静,就在刚才那一刻,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很蠢,蠢得出奇。
即便每次争论的结果只有一个,可他还是不甘心。
不甘心,受委屈的是自己;
不甘心,母妃更喜欢二哥。
原以为自己下次再也不会被哄骗了,可这样的事一次次重现时,毫无波澜的心底,依旧因嫉妒而排山倒海、怒火冲天。
他也不是没有费尽心思、极力讨好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