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氏听他这般说,想也不想脱口道:“不用,他又不写字,你送了也白送,即是哥哥送你的,你拿着便是,不要浪费了你舅舅的心意。”
话说完,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,沉默着。
可,身后的人什么反应也没有,周围的丫鬟们都低着头。
就如往常一般,好像一切都正常着……
本想顺势而为的楚夜白,察觉到这点儿小小的不对,笑道:“一方砚台而已,不碍事,我书房还有其它砚台。”
“再说了,娶顾小将军这事儿,确实委屈七弟了,我这个当哥哥的,合该好好补偿他。”
本有心结的贵妃听到这儿,稍稍宽了心。
他们是同胞兄弟,即便有点小过节,只要一条心,就不会出什么乱子。
一路飞奔而归回府的楚傲白,不是没见到路人一再探视的眼神,可是他累到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会儿。
将自己关在书房里,这才得以喘息。
微微发麻的脸颊夹杂着火辣辣的痛,楚傲白长叹一气,仰头靠在椅子上。
思绪从一阵阵疼痛的左脸到这些年自己受过大大小小的委屈。
原来他都记得那么清吗?
看来自己也不像想的那样洒脱无所谓,楚傲白苦笑一番,眼眶微微湿润。
猛然从思绪中惊醒的楚傲白抹把眼,很快收起来乱七八糟的想法。
看着胸前已经凝结的血渍,刚想叫来管家,书房便被踹开了。
“楚傲白!你就不能省点心。”
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,楚傲白是一点儿也不惊讶,就是这样,每次都这样,大义凛然的来问罪,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明面上的错。
他都能预料到,他这好哥哥接下来会说什么。
“让你娶顾云深,你又有什么意见?”
眼见楚夜白恨铁不成钢的语气,楚傲白一时间竟分不清,他眼底是对自己逃离掌控的愤怒?还是高高在上的嘲讽?
“……顾云深虽然比其他世家小公子粗矿威猛,但他背后是手握重兵的镇远侯,有了镇远侯的支持……”
一点也不想听的楚傲白,伸手捂住右边的耳朵。
见人叭叭不停,听不到声音的楚傲白乐得清净。
骤然间,他微微偏头,松手又遮住整个右耳,声音因手指翕合而断断续续出现;慢慢捂紧,耳边仅剩一片寂静。
仅剩一片寂静。
电光火石之间,微微坐直的身子,慢慢颓了下去,像是瞬间丧失了生机的花草,肉眼可见的颓败下去。
脸上火辣辣地生疼,耳边的指责声不停。
“你也不小了,该成家了,就当是为母妃分忧。”
楚夜白拿出书画,“这不是你要了好几次的书画吗?我要过来,就当二哥提前送你的新婚贺礼。”
听到这儿,楚傲白动了动眼。
可笑!这幅自己求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字画,最后会以这种方式到自己手里。
当真可笑!他求之不得的,别人唾手可得,甚至可以毫不在意地转手抛弃,而他这些年小心呵护、努力维系的,撕开伪装,内里早已千疮百孔、破烂不堪。
只有他!
只有他,还在自欺欺人的维系着,早就烂掉的东西。
从身体深处涌现的疲倦和厌烦,迅速席卷全身,胸前的血渍明晃晃的摆着,早该知道的,日后就不要再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楚傲白勾起嘴角,肌肉拉扯着红肿的脸颊,痛得撕心裂肺,却笑得痛快。
“哥,你我之间,就不要再装了。”
书法字画,府里不缺,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。
“平安,备水沐浴。”楚傲白不想听,也不想见,“二哥,我还有事,你自便。”
看着消失在前方的背影。
被晾在一边的楚夜白,怒火中烧,将手里的东西嘭的一声就砸了出去,咕噜噜滚到脚边的字画,又被他一脚踹开,咬牙切齿:“你给我等着!”
说罢,气冲冲地带着人离开了。
门外佝着的管事战战兢兢,大气都喘一半留一半。
等人走远了,这才进屋将地上散开的字画捡起,只是落在上面的半个脚印,怎么擦都擦不干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