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一落。

啪的一声，一室寂静，地上跪着的战战兢兢，只差将脑袋埋进地里。

皇贵妃收起微微发麻的手，撑着颜面，一脸愤懑：“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，这些年是我没有管教好，才会让你如此目中无人、不敬长辈、胡言乱语。”

偏着头的楚傲白，耳朵里嗡嗡乱鸣，脸颊像是失去知觉一般，很久后热烫袭来，姗姗来迟的疼痛在脸上翻滚；鼻腔里痒痒的，温热呼之欲出。

比起这一巴掌，心底深处的无力感紧紧拖拽着、沉沦着，让他不得安宁。

也是这个人，这个人……光是站在那里，就已经够让他身心疲惫。

楚傲白擦了一把，满手刺眼的鲜红，这算：自作多情，不怨旁人，自怪他自己。

身边的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，楚傲白没分神注意，他看着哒哒哒不停滴在地毯上的鲜血，内心反而平静了。

“你真是长本事了！对我有大呼小叫的，怎么？我这些缺你什么还是少你什么？不孝不悌之辈……”

喋喋不休的皇贵妃一个转身，恶狠狠瞪人，伸出来的手在看见他一身鲜红时，及时停了下来。

到了嘴边的话变得模糊不清，她下意识藏起自己还在阵阵疼痛的手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。

“殿下，赶紧敷一下。”找来干净湿帕子的小侍，小声劝说。

明明已经敷上了凉帕子，可刺眼的鲜红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
高肿的半张脸上，清晰可见，五指分明。

奶娘拿着打湿的帕子，刚上前打算给楚傲白擦脸，看到边上呆呆站着、一言不发的主子，暗中扯了扯皇贵妃的袖子，将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。

这次回过神的皇贵妃，拿过帕子，犹豫着上前。

不等走近，楚傲白便偏过头，连连后退，语气疏远：“脏！我自己来。”

说罢，径直取过女婢手里的帕子擦脸收拾。

洁白的锦帕上，鲜红染了一层又一层，好像没完没了一般。

皇贵妃心下一凉，看着自己手里无人光顾的锦帕、离她几步之外的人，以前这孩子可不会这样。

她觉得怪异，可又说不出来，也不知道该如何。

一片沉默中，有什么东西悄然变了。

“今日失仪，儿臣先行告退。”楚傲白换了帕子，面色如常，告礼而去。

柳氏呆呆看着远去的人，似有愤怒、似有不解，很久后才化为满眼的不可置信。

奶娘看着走远的人，微微叹气，上前安慰道：“贵妃，七殿下性子急，你且宽心，过几日再同他说这些，他会理解你的。”

一旁的小丫鬟见状，悄悄上前，搀着人坐下。

柳氏看了小丫鬟一眼：“也是，这孩子虽说荒唐了些，但本性不坏，等他想明白了，就知道我都是为他好！”

“要不是为了他们两兄弟，我也不至于让他娶那个顾云深……”

没说上几句，远远便能听见院子里急切的脚步声和关怀之音。

“母妃，可是七弟不懂事儿，又找你闹了？”

前脚刚跨进门的楚夜白，开口就是一顿斥责，“他这是长本事了！一天到晚不务正业，还专程跑来气你，白瞎了你对他的筹谋。”

听到这儿，柳氏本欲辩解几句的心转而放下：“他是你弟弟，多费点心也正常。”

见楚夜白身着霜色长衫，前襟间白鹤引颈，头上一点梅红，皇贵妃想到刚才的事儿，揉了揉额角，语气里遮掩不住的疲惫。

“如画，将之前收到的那幅书画真迹给老七送去，顺道叫太医过去看看。”

楚夜白眯了眯眼，慢步走到柳氏身后，替她缓缓揉着肩：“母妃，累了就休息会儿，我们兄弟两人可都离不开你，一会儿我亲自带人去看七弟。”

柳氏靠着椅子感慨道：“嗯，老七若是有你一半懂事……”

“七弟还小，过几年就好了，再说有母妃和我在，护得住他。”

见小丫鬟抱来书画赶来，楚夜白状似苦恼般提起自己最近的事儿，“母妃，最近有人搭线户部尚书俞家，您给我支支招？”

“俞家？”微瞌的柳氏听到这消息，立即起身，迫不及待道：“你说的那个俞家？”

楚夜白不答反道：“这建阳城也只有一个俞家能入母妃的眼了。”

满意了的柳氏靠着椅子，思索片刻后，缓缓道：“我听闻俞家主对家中正君很是宠爱，而他那正君——正是建阳书院孟院长的小公子，当年惊才绝绝，不输世间男儿，你就投其所好……”

柳氏还未说完，瞥见小丫鬟怀里抱着的书画，虚手一指，“正好就将这幅字画送去。”

“这？”楚夜白神色纠结，迟疑着：“那七弟那里？”

柳氏指挥的手顿了顿，短暂停留后，她做出来最有利的决定：“换一个送去。”

见状，楚夜白敛了目光，听话地收下书画。

“那我再添点儿，上次舅舅送了方砚台，一道拿给七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