哼,世人多求功名利禄、锦衣玉食,那还顾得上自己的心意。
“都说皇家多出无情种,殿下却格外不一样,我若是你,不去踩上一脚就已经够伟大了,还将人拉出来,殿下当真心善!”
瞧着这口是心非的傲娇样儿,倒有几分年轻小公子的骄纵了。
“嗯,将军性情率真,值得学习,不过话说回来,为何某人总受欺负,还次次都被我看到。”楚衡笑意盈盈的看着他。
这个某人说得谁,不言而喻。
上一秒对面的人还在得意忘形,这会儿都要变成小炸毛了。
“那是意外。”顾云深强行挽尊。
“嗯,小人居多,暗箭难防。”楚衡转而认真道:“有时候照顾好自己,也是一桩难事。”
他的话里没有半分挤兑、调侃,顾云深头一次拿不定主意,明明他能指挥十万军队西进,当机立断、雷厉风行,在顾家军面前说一不二、杀伐果断。
可面对这个人总是虚了些,直接出击,又担心出师不利,不出手……
他突然想起多年前,父亲说过:犹豫不决时,就跟着自己心底的声音走,身体和直觉会帮我们做出正确的选择。
看着面前光明磊落的人,顾云深压下心底连连自嘲的声音,成不成,不知道;可万一今天不说,下次回来,人要是被别的小妖精哄走了,他岂不是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。
找了一路的陈洛,看见树荫下的两人,挥了挥手。
该启程了!
顾云深打了个手势,那边很快没了动静。
风吹过林稍,成片成片的杨树哗哗作响。
顾云深沉了沉气,抬头:“那殿下,可还想知道我的行踪?”
本想打岔糊弄过去的楚衡,瞧见他藏在眼底的试探,抱在胸前紧紧攥着的拳,若是不仔细,还会错过他略带绯色的脖颈。
意识到这个答案对他的重量或许并不轻,楚衡试图调节气氛,“将军,你该出发了。”
不等他身上的期待被失落取代。
“离别在即,思绪多扰,我等将军凯旋归来再说。”
一直盯着他的顾云深,忽然低头笑了,再抬头时,只见他神色认真:“殿下,我很清醒,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”
“嗯?是么?”
没得到回答的顾云深,依旧固执地看着他,“殿下,我的答案呢?”
“等你回来再说。”
这会儿步步紧逼的小将军,哪里还看得出来之前一副任人欺负的委屈样。
“殿下,听不到答案,我吃不下饭、睡不着觉。”
瞧见他眼底的坚持与迫切,楚衡无奈,早料到这家伙的性子远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好,这会儿也太过恶劣了,都学会耍心眼了。
“将军。”楚衡收了眼里零星的笑意,一字一句道:“这样堂而皇之的对我说这些,不怕我以此为傲,广而告之?”
按着指腹的顾云深忽然停了手,看着他,“那殿下会吗?”
“现在知道害怕了?不是胆子大得很吗?”楚衡蛐蛐。
“嗯,知道错了,可殿下不是别人,不是么?”
一句话,将楚衡的一颗心以及到了嘴边的话,撞得七零八落。
明明那么张扬桀骜、不会低头的人,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,委屈巴巴的认错。
这般看着倒是温顺乖巧,像是心怀愧疚低头认错的小狼崽子,即便知道他本性不止于此,楚衡背在身后的手,还是不自在地动了动,想摸摸。
短促的口哨声响起,瞧见已经在一边等候多时的陈洛。
楚衡收回视线,看着他,缓缓道:“这件事,你回来再说;今天我来就是想告诉你,赐婚也好,退婚也罢,攻讦陷害、流言蜚语,这些都不是你的错,所以不要胡思乱想,也不要将那些破事揽在身上,好好打仗,我们等你回来。”
不是我的错么?
顾云深怔了片刻后,忽然转身看着天边无声笑了,他等这句话,等太久了,这么简单普通的一句话,怎么就让他一等数年呢?
原以为不会有人告诉他,他没错,他做得对,可自己痴心妄想了这么多年的事,就这么稀松平常的出现在面前,又教他如何不失控,如何不疯魔。
他得到的不止是这么一句话,旁人又怎么能理解这轻飘飘几个字背后的意义。
意识到自己疯过头了的顾云深,很快冷静下来,再转身,含着笑调侃道:“殿下第一次送人?”
面色依旧的楚衡扬了扬眉,“很奇怪?”
顾云深不答反道:“果真是第一次送人,我很荣幸能够成为殿下第一个相送的挚友。”
挚友?楚衡没说话。
“凯旋归来的我,也会是殿下第一个迎接的人,对吗?”
感觉有点疯,是怎么一回事儿。
瞧着缓缓加速前进的队伍,楚衡不放心的叮嘱道:“好,战场上刀剑无眼,保护好自己。”
听了一路叮嘱的顾云深默默盯着眼前的人,灿然一笑,“嗯。”
枣红色的战马哒哒走来。
没得到想要的答案,本该就此离开的顾云深,看着身侧的人,心绪涌动。
目光扫到自己从小到大挂在腰间的玉佩,他犹豫了一秒,转手将其解开,塞在楚衡怀中。
随即翻身上马,“建阳城最不缺端方贤礼的世家公子,殿下既应承了我,可就别轻易食言,失信于我,殿下若是失信,我会……寝食难安的。”
说完,不等楚衡反应,随即一路向西而去。
建阳城外,十里亭,楚衡看着他,鲜衣怒马,剑指天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