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怔了一瞬。
汤匙盛着香喷喷的粥递到唇边,勾起卫襄肚里的馋虫。她一天一夜没吃饭,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,张口就吞下。
裴云玠舀一勺,她吃一口。
屋子里一时只有汤匙撞上碗沿的声响。
他细致的样子好熟悉,就好像以前也有这么一个男子这般用心地照顾过她。
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果真最脆弱的,卫襄吸了吸鼻子,她想,这话在自己身上算是应验了。
她都快将脑袋埋到碗里了,裴云玠正想让她抬起一点,手背上猝然砸落一颗水珠。
裴云玠心尖酸软,把瓷碗搁在一边,探身过去,指骨弯曲,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,“阿萤,哪里不舒服吗?怎么哭了?”
卫襄摇摇头,眼前模糊一片,喉咙哽得说不出来话。
真是丢死人了,她怎么又在裴云玠面前掉眼泪了,她这两日怎么这么爱哭。
她侧过脸,匆忙把眼泪抹掉,平息了一会儿自己的心情,找了个理由说:“侯爷,我没事,就是生病时,愈发想要记起以前的事情,但什么也想不起来,才觉得难受。”
裴云玠便也没有勉强,只是沉默地盯着她,心中也不好受。
喝完粥,裴云玠让她再睡会儿,卫襄试探地说她想沐浴。
裴云玠板起脸:“阿萤,再忍忍,你才醒来,病还没有彻底好,莫要因为沐浴使病情严重。”
卫襄想想也是,乖顺地躺下来,却不见裴云玠要走,于是问:“侯爷你怎么还没走?”
“我看着阿萤睡着再走。”裴云玠坐得离她稍微远了一点,不打扰她睡觉。
卫襄才睡醒,翻来覆去地根本睡不着,脑中突然掠过了什么片段,她坐起了身子,说:“侯爷,我昨晚好像做梦了。”
裴云玠抿紧唇角,不着痕迹地问:“是吗?阿萤梦见什么了?”
卫襄笑眯眯说:“我好像梦见以前有一回也是生病发热,那时有一个男子给我喂粥,照顾我,就像侯爷方才那样。”
裴云玠垂下眼睫,掩住眼底的神色。
卫襄努力回想那模糊的片段:“虽然在梦里我没有看清那个男子的样貌,但他给我的感觉就跟侯爷对我是一样的。”
她的眼中蓦然生出光亮:“我这算不算是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?”
裴云玠笑得僵硬:“也许是的。”
卫襄没注意他的反应,抓着被子又躺回去,自己盖好薄被,难得有些兴奋,“那我还是早些睡好了,万一今晚还能想起什么呢。侯爷也早些回房睡吧。”
她说完后,闭上双眼没一会儿又睡着了。
裴云玠挥手熄了烛火,屋里一片黑暗。
他坐在床边,黑暗勾勒出他微微佝偻的脊背。
半晌,他俯身到卫襄,复杂的目光一寸寸掠过她的唇瓣,鼻尖,如蝶翼一样的长睫。
最后万分珍重地吻了下她的额头。
“阿萤。”
随之是一声极轻的呢喃飘散在夜色中。
……
卫襄一觉睡到了晨光熹微。
她睁开眼,感觉身子轻了许多。连着睡了好久,她已经渐渐恢复了。
可惜一夜无梦。
卫襄知道以前的记忆也不会这么快就能想起来,便也没有纠结,起身后先去沐浴,总算是将身上洗干净了。
她舒服地喟叹一声。
紧接着空青和小茴给她梳妆,卫襄从镜子里看到她们担心的神色,笑了笑:“这两日就是太累了才会生病,让你们担心了,现在我已经好多了!”
她说着,站起来转了个圈,双目盈盈,向她们展示自己已经恢复如常。
空青和小茴一直照顾她,卫襄也很喜欢她们,平日里除了裴云玠就跟她们说说话。
小茴小心翼翼说:“表姑娘,其实奴婢们倒还好,主要是侯爷,衣不解带地照顾表姑娘,担心地连觉都睡不安稳。奴婢斗胆多嘴一句,侯爷虽然嘴上不说,但却是十分希望表姑娘能对他好的。”
卫襄站在原地,张了张嘴:“对他好?”
难道她平日里对裴云玠不好吗?
她回想两人之间的相处,好像……确实是裴云玠照顾她更多。
她没帮上什么忙就不提了,京郊曲水河畔那一回还连累裴云玠为她挡箭。
空青说道:“侯爷看起来不近人情,其实他满心里只在乎表姑娘,在侯爷眼里,表姑娘开心是最重要的。您若是多与侯爷相处,想必侯爷会十分高兴的。”
和裴云玠一起用早膳的时候,卫襄一直琢磨着“多与裴云玠相处”一事,心不在焉地吃着饭。
裴云玠见状,问道:“阿萤,是饭菜不合口味吗?”
循州地处南方,确实与京城的饭菜有些许差异,若是阿萤不喜欢吃这里的饭,他就将侯府的厨子找来也无妨。
谁知卫襄摇头,“并不是饭菜不合口味。”
她想了想,手心托着下巴,问:“侯爷,左右也无事,不如一会儿你为我再画一幅画像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