尹汉宁:“刚才你一下车他就消失了,现在应该在暗处,你喊他一声试试。”
谢微点点头,过来坐在石椅上,感觉略有些冻屁股。
崔卫国一口咬下了大半个芝麻饼子,含混不清问:“咋样?”
谢微轻笑一声,对尹汉宁道:“这人能处,我那样犯贱他都没砍死我,还给了我把椅子坐。虽然是个屠户,但没有什么暴力倾向,婚后应该也不会打老婆。要不就让你妹妹收拾收拾嫁了吧。”
尹汉宁为他倒上一盏热茶,头也不抬:“不太行。你觉得以尹太尉那个老势利眼儿,能准他闺女不嫁皇帝嫁屠户?”他尝了半天,还是觉得静园里的茶好,这路边买的确实赶不上进贡御用的品质。
谢微思考片刻,立即把自己当媒人了:“赐婚成吗?”
尹汉宁冷笑:“皇帝逼臣子嫁女,尹太尉定会借此良机,在朝堂上装哭大闹一场。”
真是难办。
崔卫国吃饱喝足之后,开口提议,他说自家铁头妹妹与尹佳期乃是闺中密友,不知若以崔令仪的名头邀约尹姑娘出来吃饭,能否当面讨论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。
说干就干,尹太尉虽说限制自家姑娘所有社交,认为闺阁女子不应该整日抛头露面,但是他毕竟是军方的人,对丹阳侯家的人还是颇有几分好感的,于是顺利通过申请,尹佳期得以出府。而谢微又是个大手笔的人,轻易不宴请人,要宴请就来把大的,直接约在了醉仙楼最顶层的大包房,以丹阳侯朋友的身份宴请尹姑娘。
席间,几个男人一言不发,悄咪咪聆听着两个姑娘的对话。
尹佳期眉眼之间与他堂哥极其相似,整个儿一红颜祸水的脸,衣着装扮十分贵气,是她家一贯的作风。只是席间一直皱着眉头,时不时就叹上一两口气,满桌好菜,看上去也没有什么胃口,只是简单夹了几下。
而崔卫国跟尹汉宁两个好似八辈子没有吃饱一样,嘴都没有停过,又吃又喝,做好了准备势必要让谢微荷包出血。谢微叹了口气,扭脸瞥了一下推脱再三依然被他强行按住坐下的张宜。
哦,一炷香之前偷偷给他夹的菜,至今还没吃。
不应该啊,这满桌的菜肴,可是小福子特地潜伏调查出来的——张侍卫平日最爱饭菜前十。这喜欢的人一口没动,旁边不喜欢的两个人恨不得打包带回去,什么意思?
借此机会夹带私货的皇帝,哀愁地叹了口气。
“......哎,你爹那边到底什么意思啊。”崔令仪瞎聊了半天弯弯绕绕,终于问到了点子上。
谢微竖起了耳朵。
尹佳期果不其然,又叹了一口气,道“我只不过试探性地提了一嘴不想进宫,爹爹他就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,砸了两套茶具,还勒令我禁足三个月。我那时,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,若不是二哥哥私下重金买通了看管我的侍卫,我可能就连口气儿都喘不得了。”
谢微听罢,好奇提问:“为什么不愿意进宫呢?荣华富贵,有的人想要还没有呢。”
尹佳期与他对视,眼中盈盈的光芒有那么一瞬间闪进了皇帝的心,她义正辞严地对他说:“嫁给皇帝未必就比嫁给屠夫强。”
谢微在心中为自己捏了一把汗,到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,还是朕真的不得民心:“为什么呢?”
“屠夫,屠夫......他会杀猪,还会杀羊,他能正正好好地切出来一斤和半斤的肉,一星半点都不带错的!他的刀特别快,他的手特别利索,卖菜的大妈要他剁一份饺子馅,他废了半天功夫,还不收人家的工钱,这难道不是很好嘛?”
谢微自个儿想了半天,还是没琢磨出来一个反驳她的道理。
只见尹佳期继续开口,两只眼睛好似清晨树梢上含着露水的花骨朵一样亮,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了,眉眼间满是喜气:“他那么有力量,心又那么好,时常帮扶隔壁独居的老人,大爷的腿脚不利索,他还为那个大爷找匠人做了一对好拐杖.......有一日,临街有一户人家的小孩子走丢了,他跑遍了半座京城,愣是把孩子追回来了,这难道,不比那病秧子皇帝好吗?”
谢微:“......比不比皇帝好,这个另算。你一深闺女子,是上哪儿知道,他这么有善心的?”
说到这个,尹佳期就有些不好意思了:“我......我自从被他救了之后,总是找机会走后门绕出尹府,乔装打扮跑到他铺子附近偷偷看他,从来没被家里人逮到过。”
谢微看向尹汉宁,后者被他这么一盯,扭过头去,稍稍扶了扶额头,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,但背地里有没有推波助澜,或是帮着料理后事,就不晓得了。
但瞧他一副心虚到了已然不敢跟自己对视的地步,谢微就明白了个大概。
尹佳期并不知晓自己先前那番话居然是讲给当朝皇帝听的,只把面前的男子当做是兄长的普通友人,于是继续侃侃道:“一个人文化再高,高不过善良。容貌再美,美不过良心。才华再好,好不过品德。难道不是吗。”
说的在理。谢微点点头,问:“那,这屠户心里有你吗?”
尹佳期有些脸红,她那张白皙的脸,一红就显得分外娇憨,尤其可爱:“二哥哥曾安排我们见过面,隔着一层屏风。我问他你还记得我吗?他说他那日救我之后,回到家里,天天梦里都能梦见我。他说心里有我,可是没有能力娶我,叫我好好准备入宫,他会为我祈福一辈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