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说生辰,其实纪时也不是很清楚,自己的生辰究竟是何日?他早忘了,在无边黑暗中,谁又会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去记一个毫无意义的生日呢?
他想过问云肜,只是终究没勇气。就是后来赵清海借着各种借口旁敲侧击,却也只得到云肜一句,“生辰啊……记得不清,早忘了,好像是冬天吧。”
至于如今这生辰如何来的,是纪时自己择了个日子当作自己的生辰。
三月二十,恰是桃花盛开,阴暗处的野草被栅栏包围,终于有偏袒自己的院子。
纪时多年来都在凌云宗修炼,便是生辰也未曾回过纪家。这次却是不得不回。
都道人有姓、名、字。姓,常随父亲取,而名,便是族中长辈取的,字也一样。唯一区别在于,名是一个人从出生时便取的,而字却不一样。男子二十岁取字,女子十五取字。
现今虽鲜少有人家在意这些规矩,却也仍旧存在,譬如纪家。
说纪家在意这些规矩,却又并非在意,纪时的字,便不是族中长辈取的,而是他自己取的,纪家却也没反对,对外也只称那是族中长辈取的,左右不过是装装样子。
照例说陆渊北不应出现在纪时的生辰宴上,若是以往,此刻他多半是在外游历,而今出现在宴会上,也只因纪时是他师弟。
赵清海问过他为何来,他答的是,“小时毕竟是我师弟,作为一个待同门师弟极好的师兄,我怎么能缺席呢?”
为此赵清海还默默翻他白眼,“也不见得你之前待纪时有多好。”
陆渊北抿着唇,嘴角却往上略微勾起,没说话。
纪时的字是自己取的,取的“云起”。陆渊北不明所以,只以为是这两个字寓意好,纪时却说,“并非寓意好,只是喜欢那句‘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’。”
陆渊北问道:“为何喜欢这句?”
他回道:“不知,便是喜欢。”
陆渊北又问:“不知?那可还记得何时喜欢的这句?”
纪时点头,认真道:“八岁那年。”
佟乐在一旁听得认真,却始终只记得那句“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”。
清心峰上,赵清海看着早早回来的三个徒弟,终归是没说什么,摆摆手便放三人离开了。
今日是纪云起生辰,既回了纪家过生辰宴,理应是得在家中住上几日,与家中长辈叙旧,便是再有什么,也得住上一日,纪云起却是才天黑便离了家,总归是不妥。只是赵清海懒得管,亦是不想管。
待陆渊北和纪云起走了,佟乐还站在原地和赵清海大眼瞪小眼。许久,他才开口,“老头。”
“有事就说。”
不知从何时起,佟乐不再称赵清海为师尊,而是和曾经的纪时一般叫他老头。这着实让赵清海心里不畅快,看佟乐也有些不顺眼。
佟乐走到桌边坐下,给自己倒了杯茶才开口,“我也是二十取字吗?”
“嗯。”
“那我可以和师兄一样自己取吗?”
闻言赵清海毫不犹豫拒绝他,“不可以,你的字早就取好了,就等你二十岁冠上。”
……
“不是说二十才取字吗?”佟乐狐疑地看着赵清海,心中猜测会不会是对方蒙骗自己的。
赵清海夺过佟乐手中还未喝的茶,自己喝了口才说:“老规矩了,现在没几个这么老实的。”
这点佟乐自然是知道的,提起规矩也不过是试图让赵清海同意自己的想法。但事实证明,这个办法不可行。
他干脆直接问赵清海,“那你给我取的什么字?”
赵清海闻言扭头看他,嘴角挂着狡黠的笑,随后说道,“秘密。”
“……”
见没机会,他也懒得纠缠,起身就要离开,却又被赵清海叫住,回头不耐地看向那人,“干嘛?”
这次赵清海再没有方才的狡黠,语气也小心翼翼,“过两日……你可要去看看颜儿?”
闻言佟乐瞥了眼身后小心翼翼的人,丢下一句“不去”便转身离开,没再看身后那人一眼。
赵清海望着那远去的身影,心中叹气,终归是没将人拦下。
三日后一早陆渊北便要离开宗门,继续游历。说是游历,实际便是在外闲逛,途中指不定能帮上些忙,便是俗称的积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