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每这个时候,寒璃听着都会觉得反胃,却只能礼貌说道:“母亲教训的是,璃儿受教了。”
于是她更多的时候会来找老夫人,哪怕费尽心思撒个娇讨个饶,也比看着楚氏的傲慢面容强。
比如此时,老夫人一身石青色衣裳坐在上首,略一思索对她说道:“琴倒是有好几把,都是旧时嫁进来的几位夫人留下来的,其中有一把极好的金丝楠木的焦尾古琴给了你二叔,想来真是糟践了好东西,他那一房都出身武将,给他做什么?”
寒璃忙道:“不要紧的祖母,二婶不是刚有孕?给我生个会弹琴的小妹就用得上了,我才刚开始学琴,就用那么好的琴岂不是暴珍天物?”
老夫人指着她向李妈妈说道:“这孩子倒懂事,等到明年老二回京定让他好好给你备一份礼物,话说,璃姐儿早不记得你二叔长什么样子了吧?”
寒璃不好意思地点点头,她的记忆里似乎没有这位叔叔的影子,只记得他如今在灵州,正任从五品的武职,似乎差当得颇好,几年前迎娶了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柳大人的嫡次女,几月前来信说她有孕了。
“好了好了,快去带大姐儿去库房,看上哪架琴让人给她搬回去,”老夫人喝了口新上的雪顶含翠,打量了她一会儿,说道,“我记得库房里还有支顶好的玉钗,是当年老伯爷给我的定礼,华而不俗,清丽出尘,最是衬你,拿去吧,你这孩子不知道打扮,瞧你鬓边的簪子都是几年前的款式了。”
寒璃大病初愈,瘦了许多,身段还不高,却已显出窈窕的模样,面容褪去孩子时的稚气,容色还未尽显,却端的是一派清冷之气。此时她身上一件深紫色荷花纹对襟褙子,发间插着一只流苏并蒂莲花银簪定住发髻,银制流苏直垂到鬓边随着她的步伐轻微地晃动,衬得她整个人白皙精致至极。
纵使自小看着她长大的老夫人,也讶异于她如今的容貌:“真是个漂亮姑娘了,过几日楚家老夫人要来拜访,让你姨娘给你好好打扮一番。”
“那说好了,璃姐儿好好打扮,以后璃儿每回来祖母都要夸我好看,”她抓着老夫人的手晃了晃,语气真诚,“好不好?”
“好好好,都听你的!”老夫人笑得那么开心,仿佛面上的皱纹都淡了些,“这孩子平日里难得撒娇,一撒娇真是谁都顶不住。”
寒璃猛地抱了老夫人一下,才行礼离开,李妈妈跟着她,掏出钥匙一路走向库房。
“大姐儿,都在这儿了,”李妈妈打开了一间干净整洁,显然是下人们每日精心打扫的屋子,桌上有些金银瓷器,墙上挂着几架古琴,成色不一,看着倒没有任何缺损断弦之处,都是好的。
为免招摇显眼,她绕过几架看着较为名贵的琴,挑了一把不起眼的红木古琴,李妈妈吩咐两个小厮将其包好搬走,随后拿来一个光是看着便价值不菲的螺钿盒子,李妈妈忽有些感慨地说道:“当年老伯爷寻了北边最好的羊脂白玉和波斯国进贡的猫眼儿,亲自画了纹样,由天工楼几位经年的手巧师傅赶了半月才做出来,如今物是人非,再想要这样的东西可不能得了。”
寒璃打开盒子上的机关,流光溢彩的螺钿盒盖便轻巧地打开来,盒中是一枚极好看的玉钗,钗上的玉色白腻无瑕,光下十分通透,钗头雕成一朵精巧灵动的荷花,花蕊处点缀着一枚硕大明净的猫眼儿石,钗身则简单流畅,并无流苏等冗杂装饰,自有一股冰洁玉清之气。
“老夫人是最爱这支发钗的,老伯爷去后便不肯再戴,今日给了大姑娘,定是希望姑娘长大后能和夫婿举案齐眉,亲密无间,就像老夫人年轻时一般。”李妈妈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说道。
深紫衣裳的姑娘却没有肯定的回答,她犹豫着合上盒子,珍重地拿在手心:“不管能不能有我想要的夫婿,祖母都是最好的祖母。”